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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生死兩茫茫。不思量,自難忘。

多少次,被那首詞感動得無以復加。以豪放著稱的東坡,竟也流傳下了如此纏綿悱惻哀婉動人無愧為悼亡詞中千古絕唱的《江城子》。
  
  “十年生死兩茫茫。不思量,自難忘。千裏孤墳,無處話淒涼。縱使相逢應不識,塵滿面,鬢如霜。
  
  夜來幽夢忽還鄉。小軒窗,正梳妝。相顧無言,惟有淚千行。料得年年腸斷處,明月夜,短松崗。”
  
  曾經和好友J談起這首詞,讚歎之餘,我突然心中泛起了一絲疑惑:“此詞固然感人,可我不明白既然東坡對王弗感情如此之深,日後又為何要續弦呢?既然他已續弦,前妻又已故去十年,十年,整整十年,如今他對王弗的思念還真如詞中所言‘不思量,自難忘麼?”
  
  “你是在懷疑蘇軾此詞的感情並不真切?”J緩緩道來:“封建社會,續弦是理所當然的事,蘇軾雖是一代文豪卻也難免。陸遊和唐婉情深意篤,被迫分開後不也另娶妻室?但他們對故人的深情卻是毋庸置疑的,不管是分別了10年還是20年,不管是人間生離還是幽冥死別……記得陸遊的《沈園二首》麼?”
  
  “記得,很動人,其哀婉不亞於《江城子》,‘城上斜陽畫角哀,沈園非復舊池臺。傷心橋下春波綠,曾是驚鴻照影來。夢斷香銷四十年,沈園柳老……”我停頓,若有所思:“四十年……”
  
  “是啊,四十年。”J接著吟完了這首詩:“‘此身行作稽山土,猶吊遺蹤一泫然。’四十年過去了,他對故人的思念卻有增無減,否則,又怎能寫出如此感人至深的詩句?一位作家的作品想要感動別人,首先就要感動自己。”
  
  我認同了J的觀點,‘要感動別人,首先就要感動自己’頓消我心中本就若隱若現的一絲疑惑。蘇軾,陸遊對故人情之深,思之切,當今之世,怕是無幾人能及了。看看如今,這個物欲橫流,功利熏心的時代,純潔的愛情漸漸在世俗的空氣中氧化變味了,‘十年生死兩茫茫’或許真的只能永遠漂浮於歷史的空間中了。
  
  默然望著天空中雲卷雲舒,真的能夠去留無意麼?凝視著庭前的花開花落,寵辱不驚的又有幾何?四季輪回,萬物更替,不是聖賢的我們也總是以物喜以己悲,當歲月的車輪無聲地駛過,當往昔擁有的一切都化為過眼雲煙,此刻,在你的心底,在你的回憶深處,還會留下什麼?是否還會有愛人的笑靨?是否還會有塵封的誓言?念及此處,不覺悵然。
  
  “十年生死兩茫茫。不思量,自難忘。”我不再懷疑詞中的真情。
  
  只是,假如有一天,當我靜靜地離去化為那天地間的一粒塵埃,默默漂浮在這個塵世的上空,當我從你的視野裏消逝,當物是人非時過境遷,十年後,你,還會這般掛念我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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