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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條從不哭泣的金魚

實際上我不知道我女兒渺渺實際的年齡,但是如果從她來到我家的那一天算起,她應該有半歲了。她是一條金魚,淺灰色,有點醜。我給她取名叫渺渺,渺就是飄渺,愛情飄渺,希望飄渺,未來飄渺,一切都很飄渺。  
  我買渺渺的時候,還另外買了一條與她同顏色,差不多體積的魚和他做伴,可是那條魚死了,後來我又買過很多條魚,他們都先後死去。只有渺渺還活著,她很堅強,像我一樣。再後來,我放棄了,我看見渺渺總是自得其樂。渺渺從來都自己玩耍,和我一樣孤獨,也和我一樣容易滿足。有時候,我會看見她在魚缸裏自己和自己賽跑,慢跑然後加速,最後衝刺。那時候,我相信魚是有靈魂的,而且某些方面和人相通。就象我們都從不流淚。  
  我愛極了這個醜醜的精靈。我對別人介紹她是我女兒,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。  
  每次無論我什麼時候回家,渺渺都會迅速遊到能最清楚看見我的地方迎接我。她總是擺動著她那醜醜的小尾巴充滿喜悅地望著我。她還會用她獨特的方式表達她的不滿,如果我很晚回家,即使我來到魚缸面前,她也不會望我一眼。我需要說很多好話才能哄好她,重新遊到我的面前。每次給她換水,她都會和我捉迷藏,她在水裏翻滾跳躍,躲避我的追逐,我總是要費很大勁才能捉住她。  
  我曾經試圖豐富渺渺的生活,於是我放了一些水草在魚缸裏。有一天我發現他們全都被渺渺咬斷了,渺渺不喜歡水草阻礙她的遊弋,原來渺渺也喜歡自由,像我一樣。很多時候,我會坐在那個魚缸面前,或者把她捧在手裏,然後和她說話,給她講笑話,或者心裏那些誰也聽不到的歎息。我知道渺渺很專心地在聽我說,而且會為我保守秘密。她總是用同一種眼神望著我,我也這樣望著她,很多日子裏,我們都這樣互相溫暖。  
 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是一條魚,有著濕潤而冰涼的體表。我經常在整個城市都已入夢的時候,在夜的深處滑行。我常常會在夜裏輕手輕腳地去看渺渺,她一動不動早已進入夢鄉。看著她依然睜大的雙眼,我常常會想她會不會累。我曾試圖象渺渺一樣睜著眼睛睡覺,可是我一睜開眼睛頭腦必然清醒無比,根本無法入睡。我想世界在渺渺的眼睛裏,一定比我要清晰。她可以看到很多我看不到的東西。  
  有了渺渺,我會捨不得深夜裏在外面遊蕩,我知道她在家裏等我,我總是匆匆地趕回家。如果出差,我會把她放在水晶球裏,帶在身上,我們母女不能分開,分別時間長了,我們會互相思念。  
  我很喜歡渺渺,她象我一樣安靜,一整天也不說一句話。她像我一樣,沒有美麗的容顏,從不驕傲。我們用眼神表達對彼此的依戀。我常常對人說起渺渺,我說渺渺很聽話也很懂事,還很善解人意,有時候還非常調皮。他們問我渺渺是誰?我說,渺渺是我女兒,一條從不哭泣的金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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