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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寸步難行

 我走在兩旁高樓聳立的青石柏路上,眼前充斥著的,是變幻莫測的紅綠燈和無數飛馳的汽車。行人來來往往,腳步匆匆,他們的神色,永遠是千篇一律的呆板與單調,就像一只只永不疲倦的木偶,等待著時光將他們身上絢麗的色彩洗去。而控制著他們身上的繩索,則是他們那永遠無法填滿的欲望。
  
  城市那一些炫麗的繁華,給人一種不真實虛幻的感覺。我想我最終將告別它,回到野外,回到那“芳草萋萋”“淺草沒蹄”的原本的世界。這個想法是如此的簡單而又強烈,以至於讓我深刻的懷疑自己十年寒窗的目的。我不正是長久以來一直嚮往這這樣一種嘈雜的世界嗎?曾經燈下一次次地重拾起瀕臨破碎的信心,以及面對自己靈魂深處的對白,依然在記憶中長久而堅硬地存在。並不斷地提醒著我,那一些近在咫尺卻似乎遙不可及的目標。
  
  但生活總是喜歡以著一種冰冷的姿勢咄咄逼人,於是,我不得不陷入鋼筋混泥土堆砌而成的城市之中,置身於曾經憧憬的繁華的世界,為著基本的生活而努力著。第一次,我體會到了與學生生涯截然不同另一個世界,這個世界更加真實,殘酷,透漏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規則制度的氣息。我的內心不停地湧蕩著,除了傷感與困惑,最主要的,是寸步難行的艱難。
  
  悵然回首。
  
  一切記憶都浮現在回首的?那。
  
  (1)
  
  6月10號,高考結束。
  
  依然清晰的記得自己是怎樣艱難地挪出考場,以及那變幻著的微妙的心情:膠著而又興奮,還帶有劫後餘生的慶倖。我把所有屬於自己的書整齊地堆疊,準備不顧一切地將他們搬回家。我並非一個愛書惜書之人,但看著手頭資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,躁亂的心靈便會多出一份柔軟。畢竟,它們陪伴著我度過了太多的歲月。曾經為著它們付出的心血,仍能透過層層紙張,隱隱的散發出來,給人一種淡淡的恬靜與安慰。無論何時,我想我都捨不得丟棄它們。
  
  略微整理一番之後,我抱起籃球,飛快地沖向籃球場。“天性未泯”我只能這樣形容我自己。但是,平時幾個熟悉的同學都不見了蹤影,大概鈴聲一響他們就都作鳥獸散了吧。我一邊想著,一邊將球用力地拋向籃筐。空曠的籃球場上,只有球與球筐碰撞發出的“當”的聲響,以及我自己近乎陌生的腳步聲。
  
  接球,運球,投籃。
  
  忽然想起了一篇文章,叫做《誰的青春不如詩,那些曲終人散之前的故事》,內容似乎已不太清楚,記得當時被震撼的,是這個近乎淒美的題目。所謂曲終人散的概念,也許就是現在心突然加重的感覺吧。那樣清晰而又沉重,以至於在許多天後的夜晚,我仍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一刻內心深深的疼痛。
  
  我輕輕地將球放在一旁,眺望著,似乎已經看到這場打了十一年之久的戰役的結局。接下來,就只剩下等待,等待著時光一點點將自己的耐心耗磨殆盡,直至終於被那個似乎註定的悲劇所吞噬。
  
  (2)
  
  我一路北上。
  
  龐大的客車呼嘯著穿過一個個村莊,一條條隧道。我找了個舒適的姿勢靠在柔軟的座位上,貪看著兩旁的風景。七月,驕陽似火。兩旁整齊的行道樹,似乎永遠以著一種不變的姿勢向後倒退。一路上,我幾乎都沒有合眼。
  
  這次所謂的去嘉興打工,與其說是為自己打工賺錢,倒不如說是對原先生活世界的逃離,是對自己真實靈魂的一種躲避。既然留在故地只會徒增傷感,那麼我只有徹底離開家鄉,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。
  
  我的腦海浮現出電視劇《亮劍》中的一個情節:孔捷為了向首長謝罪,雙手捧著一只酒碗,向著首長噙著淚花說道:“敗軍之將,羞愧難當。”空氣仿佛凝固,只見他的首長接過碗,一口氣喝完後,將碗猛地砸向地面,摔得粉碎。
  
  而我呢?我暫時還找不到讓我去敬酒謝罪的人,於是,我只能用力地將我原先的那只生活之碗摔碎。碎片灑落了一地,在微黃的光線中,折射出淡白色的,冷冷的光芒。我想我最終還是必須艱難地去撿起它們,重新拼湊出一個曾經的生活,正如接下來幾個月打工時在大街上跋涉般艱難與真實。但是現在,我想把它們暫時擱置在地上,不去管它們,甚至連回憶都很不情願。因為我想去另一個城市去追尋另一份生活,為夢想,為責任,為著許多無法言傳的東西。
  
  (3)
  
  其實真正的打工做兼職還是比較輕鬆的。
  
  我曾在暮色沉沉的傍晚頂著過往行人詫異的目光,與同伴一起在大街上叫賣,也曾懷揣著一大堆問卷,一家家地去尋訪店鋪。我的周圍,人頭濟濟,差不多絕大多數的人都在底層社會為自己生活而打拼。這讓我漸漸明白,城市看似繁華的背後,依然有著許多難以啟齒的陰影。
  
  跨入這個世界的新鮮感並未隨著同樣單調而乏味的日子而消失,因為我認識了許多曾經陌生的人。比如小宣,經常在我早上為等公車而焦頭爛額之際,突然騎著車出現,一次次地扮演救星角色。與家鄉夥伴斷斷續續的聯繫,以及父母時常關切的問候,使我依稀地體會到自己的存在。外面的日子,很累,也很艱難,但卻充滿了飽滿的樂趣和充實感。
  
  更多的時候,我會隱隱約約地想起自己的責任,生活的擔子,譬如父母的至囑,朋友的期盼,還有那最殘酷的優勝劣汰的應試制度所要求的。這份責任,我不得不選擇承擔,並且這副擔子已伴隨著我十年的學生生涯,直到現在。每當我走累了,我停了下來,我小心翼翼地問其他人:“我能暫時放下這副擔子嗎?”沒有人回答,得到的只是驚訝和疑惑的眼神。於是我繼續艱難地邁動著步子。
  
  就這樣,我將我的夢想悄悄地藏在不為人知的口袋裏,搖搖晃晃、磕磕絆絆地在生活的道路上前行。
  
  寫著這些文字的時候,我正坐在嘉興圖書館裏的一張暗紅色的木椅上,桌面上擺放著幾本我喜歡的書,耳朵裏塞著耳塞,一遍遍地聽著bobo的《光榮》。它那清悅的樂符與感性的歌詞,仿佛已經融入了我的血液,讓我在無數次掙扎迷茫之時,仍為它的單純而感動進而清醒:
  
  感謝你給我的光榮  
  我要對你深深的鞠躬  
  因為付出的努力有人能懂 
 
  感謝你給我的光榮  
  這個少年曾經多普通  
  是你讓我把夢做到最顛峰
  
  也許我還應該說說親情、友情,以及他們是怎樣一路伴隨著我成長,可是我時常感受到的,卻是無所不在的艱難:對繁瑣往事復述時的艱難,對身邊的人準確定位的艱難,還有夢想之舟在現實的海洋中的搖擺不定,以及自身前途的艱難。這一切一切,都緊緊地壓迫著我的神經,遏制著我的前行。
  
  抉擇,堅持,前行。
  
  記得有人寫過這樣一段話:“人會做一件事,要麼因為必然,要麼因為選擇,初衷只不過是選擇極小一部分的含義。”
  
  於是,我把這段話記載了本子上,反復咀嚼著,,這讓我暫時忘卻了現實,忘卻了我處在的這一個寸步難行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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